活成一個平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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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成一個平凡的人
演講比賽定在下周三，我周末翻出了陳舊的磁帶，試圖去找尋語感。周安女士也居然破天荒地在我房間裏幫我看看稿子。
我站在窗前，沐浴在陽光下，參天大樹在我身後做點綴。
周安女士坐在我的桌前，低頭拿著紅色鋼筆，仔細幫我修改語法錯誤。
我看著她，突然有一刻仿佛時間靜止，紙張被吹起，筆尖劃過痕跡。此時此刻的畫面和我回憶裏那個趴在我的桌案前幫我檢查作業的母親重疊在一起，讓我有些恍若隔世。
指尖一顫，我背過身去擦掉了眼角的淚水。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這麽久了，我依舊無法忘記那個在病床上剩餘三個月的母親，那個傾盡一切給我最好的女人，那個為我建築人生最初三觀，給我自由的人。
從小到大，我曾經無數次設想過她出意外的情景。
甚至早就準備好了所有的預備方案。
但是，真正那一天到來的時候，所有的解決方案只是如大廈一般轟然倒塌。
將人徹底淹沒，不給一點氧氣。
“魏漣。”
“只只？”
血液頓時上竄，我回頭看著坐在桌前的女人，依舊是十七歲的模樣，沒有眼角的皺紋和若隱若現的銀發。
她疑惑地看著我，我對她搖了搖頭。
“叫你名字你不應，想到你一開始和我提過你小名叫只只。”
提過？
那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了呢。
周安女士把我的神情看在眼裏，她搖了搖頭，無奈地說。
“你忘了啊，除夕的時候，我們守歲的時候。”
除夕，守歲。
我想起來了。
那時候已經很晚了，周韻女士已經回去睡覺了，只剩下我和周安兩個酒量賊低的人抱著梅子酒守歲。
“你說，以後要是你有了女兒，你希望她成為一個什麽樣的人呢？”
我當時念叨著，手就搭在周安的手背上。
一到冬天，我的手就冰涼冰涼的，我媽總是會把我的手放在她的手心裏捂熱。我眼裏閃著淚花，周安女士笑著看向我，把我的手放在手心裏，拍了幾下。
“像你這樣，就很好。”
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呢？
我記得我帶著哭腔看著她，問她。
“我這樣你真得滿意嗎？”
周安望著我，溫柔地笑著，眼裏好像如平靜湖面一般柳枝挑起漣漪。
“我和你有血緣關系，雖然認識不到半年，但是我能感覺到你是我的至親。相處時間不算很長，我卻覺得你比我想象的要成熟的多，你能夠冷靜面對突發事件，不放棄學習，積極向上，有著良好的三觀體系。能夠做到這幾點，就已經很不錯了。”
“我們這個世界的大多數人，都徘徊在內心的理想和現實的殘酷之間，常常會迷失自我，對現實低頭。我不想我的女兒會是那個樣子的。”
她搖著頭，眼淚從右眼滴下來。
“她能夠正視現實，不放棄理想。”
說著，她擡頭看著我，窗外零點的煙花綻放，漫天星火。
“就像你一樣。”
“你媽媽一定把你教的很好。”
我當時，是第一次感覺到宿命感。
我把她緊緊擁入懷裏，這是上天賜予我的新年禮物。
“周安女士，謝謝你。”
“還有，我小名叫只只，一只兩只的只。”
回憶閃回，我看著面前的周安，接過她遞過來的演講稿。
上面赫然已經改好了很多長句，單詞也被替換成了更加精確的表達，窗外的光線仿佛逐漸下移，越過我的肩膀，折射在我手中的紙張上。
我忍住眼眶中的淚水，對著她笑了笑，她開口和我說。
“你的夢想，很棒。”
“不過，我一開始會猜測是美術，畢竟你是如此熱愛。”
美術，關於美術的往事再一次蔓延而上。
我下意識吸了吸鼻子，蘇青州教我學畫畫的始末仿佛還在那裏上演，我醉酒後的下意識反應，那個錯認，那些內心裏面最真誠的話語，都把我自己暴露得徹底。
“周安。”
我小聲地喚著她的名字。
“如果以後你的孩子和你觀點有沖突，她認為你阻礙了她的夢想，你會怎麽做。”
周安看著我，越過我走到了窗臺處，背後是一顆參天大樹。
“我覺得，應該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說著，她擡眸看向了我，仿佛直擊我的心靈。
“如果是我，我因為一些不得已的理由阻礙我孩子的夢想，我也一定會讓她明白，理由是什麽。比如貧窮，比如底線，又比如不合時宜。我應該不會讓她帶著任何疑惑走向未來的世界，那太不負責任。或者是拿所謂的學習去搪塞，說“你知不知道現在學習第一位，你的夢想壓根就不值錢？””
說著，她嘴角勾出幾分諷刺。
“夢想，壓根就不能用金錢來衡量。”
“我最看不慣的是，一些家長把自己未能實現的夢想強壓在孩子身上，孩子不是你的替代品，而是我們人類血脈的延續。”
後來，周安說的很多話，都影響著我。
直到以後我的成年，結婚，生子，下一代的教育，我都必須承認，她那不可磨滅的地位。
至於我手上改的那份稿子，不得不說，最後的演講非常成功。
但是，更加讓我驚艷到的是在我後面的，蘇青州的演講。
我不是沒有想過偷偷去看他的稿子，而是這位仁兄總是故意不告訴我，再加上我自己的演講依舊是無法滿意，所以，當我從後臺繞到觀眾席的時候，閃光燈打下來的時候，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在臺上的演講，談論他的未來，他的夢想。
“我曾經想象過我的未來，很久以前，可能會非常富裕，過著奢華，惹人艷羨的生活。同時，和大多數成功人士一樣，孤家寡人，享受著孤獨的滋味。但是，難道我真得想要那樣的生活嗎？”
我知道，他所講的，是他上輩子那個無比失敗的生活，那個孤獨的人生。
“不。”
“我其實更想做一個平凡人。請註意，我說的是平凡而非平庸，並非碌碌無為了卻此生，或是對現實低頭直接躺平。我想說的，是所有人都擁有的，平凡而又完整的家庭。一對愛我的父母，一份我熱愛的工作，一位終其一生所愛的妻子，和一雙我愛且愛我的兒女。那是我能想象到的，最好的未來。”
“我所說的，其實是平凡人的生活。但是，事實上很多人都不滿於此，他們追逐名利，將自己的血脈放在起跑線上，確實，達爾文的進化論適用於所有物種，但我希望，我們每個人都活得不那麽功利一點，活得屬於自己一點。我可能不需要太多的金錢或者存款，我更需要一個美滿的家庭。我可能並不是很看重權力高位，我更希望有一群把酒言歡的摯友。我可能不會沈淪於美色之中，我的心很狹窄，只能容下一個人。所以，我想成為一個平凡人，不那麽功利，不那麽世俗，也要有些煙火氣，有心中的夢想和遠方。”
演講結束，臺下掌聲一片。
不知道為什麽，我的眼角濕潤了。
我在臺下，看著我的男孩一身正裝，五官端正，手握話筒，眼裏是他曾經放不下的過往，和如今重新燃起來的，對未來的憧憬。
我是如此為他而驕傲，如此認同，他說的話。
因為，我也想活成一個平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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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窗前，沐浴在陽光下，參天大樹在我身後做點綴。
周安女士坐在我的桌前，低頭拿著紅色鋼筆，仔細幫我修改語法錯誤。
我看著她，突然有一刻仿佛時間靜止，紙張被吹起，筆尖劃過痕跡。此時此刻的畫面和我回憶裏那個趴在我的桌案前幫我檢查作業的母親重疊在一起，讓我有些恍若隔世。
指尖一顫，我背過身去擦掉了眼角的淚水。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這麽久了，我依舊無法忘記那個在病床上剩餘三個月的母親，那個傾盡一切給我最好的女人，那個為我建築人生最初三觀，給我自由的人。
從小到大，我曾經無數次設想過她出意外的情景。
甚至早就準備好了所有的預備方案。
但是，真正那一天到來的時候，所有的解決方案只是如大廈一般轟然倒塌。
將人徹底淹沒，不給一點氧氣。
“魏漣。”
“只只？”
血液頓時上竄，我回頭看著坐在桌前的女人，依舊是十七歲的模樣，沒有眼角的皺紋和若隱若現的銀發。
她疑惑地看著我，我對她搖了搖頭。
“叫你名字你不應，想到你一開始和我提過你小名叫只只。”
提過？
那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了呢。
周安女士把我的神情看在眼裏，她搖了搖頭，無奈地說。
“你忘了啊，除夕的時候，我們守歲的時候。”
除夕，守歲。
我想起來了。
那時候已經很晚了，周韻女士已經回去睡覺了，只剩下我和周安兩個酒量賊低的人抱著梅子酒守歲。
“你說，以後要是你有了女兒，你希望她成為一個什麽樣的人呢？”
我當時念叨著，手就搭在周安的手背上。
一到冬天，我的手就冰涼冰涼的，我媽總是會把我的手放在她的手心裏捂熱。我眼裏閃著淚花，周安女士笑著看向我，把我的手放在手心裏，拍了幾下。
“像你這樣，就很好。”
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呢？
我記得我帶著哭腔看著她，問她。
“我這樣你真得滿意嗎？”
周安望著我，溫柔地笑著，眼裏好像如平靜湖面一般柳枝挑起漣漪。
“我和你有血緣關系，雖然認識不到半年，但是我能感覺到你是我的至親。相處時間不算很長，我卻覺得你比我想象的要成熟的多，你能夠冷靜面對突發事件，不放棄學習，積極向上，有著良好的三觀體系。能夠做到這幾點，就已經很不錯了。”
“我們這個世界的大多數人，都徘徊在內心的理想和現實的殘酷之間，常常會迷失自我，對現實低頭。我不想我的女兒會是那個樣子的。”
她搖著頭，眼淚從右眼滴下來。
“她能夠正視現實，不放棄理想。”
說著，她擡頭看著我，窗外零點的煙花綻放，漫天星火。
“就像你一樣。”
“你媽媽一定把你教的很好。”
我當時，是第一次感覺到宿命感。
我把她緊緊擁入懷裏，這是上天賜予我的新年禮物。
“周安女士，謝謝你。”
“還有，我小名叫只只，一只兩只的只。”
回憶閃回，我看著面前的周安，接過她遞過來的演講稿。
上面赫然已經改好了很多長句，單詞也被替換成了更加精確的表達，窗外的光線仿佛逐漸下移，越過我的肩膀，折射在我手中的紙張上。
我忍住眼眶中的淚水，對著她笑了笑，她開口和我說。
“你的夢想，很棒。”
“不過，我一開始會猜測是美術，畢竟你是如此熱愛。”
美術，關於美術的往事再一次蔓延而上。
我下意識吸了吸鼻子，蘇青州教我學畫畫的始末仿佛還在那裏上演，我醉酒後的下意識反應，那個錯認，那些內心裏面最真誠的話語，都把我自己暴露得徹底。
“周安。”
我小聲地喚著她的名字。
“如果以後你的孩子和你觀點有沖突，她認為你阻礙了她的夢想，你會怎麽做。”
周安看著我，越過我走到了窗臺處，背後是一顆參天大樹。
“我覺得，應該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說著，她擡眸看向了我，仿佛直擊我的心靈。
“如果是我，我因為一些不得已的理由阻礙我孩子的夢想，我也一定會讓她明白，理由是什麽。比如貧窮，比如底線，又比如不合時宜。我應該不會讓她帶著任何疑惑走向未來的世界，那太不負責任。或者是拿所謂的學習去搪塞，說“你知不知道現在學習第一位，你的夢想壓根就不值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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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想，壓根就不能用金錢來衡量。”
“我最看不慣的是，一些家長把自己未能實現的夢想強壓在孩子身上，孩子不是你的替代品，而是我們人類血脈的延續。”
後來，周安說的很多話，都影響著我。
直到以後我的成年，結婚，生子，下一代的教育，我都必須承認，她那不可磨滅的地位。
至於我手上改的那份稿子，不得不說，最後的演講非常成功。
但是，更加讓我驚艷到的是在我後面的，蘇青州的演講。
我不是沒有想過偷偷去看他的稿子，而是這位仁兄總是故意不告訴我，再加上我自己的演講依舊是無法滿意，所以，當我從後臺繞到觀眾席的時候，閃光燈打下來的時候，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在臺上的演講，談論他的未來，他的夢想。
“我曾經想象過我的未來，很久以前，可能會非常富裕，過著奢華，惹人艷羨的生活。同時，和大多數成功人士一樣，孤家寡人，享受著孤獨的滋味。但是，難道我真得想要那樣的生活嗎？”
我知道，他所講的，是他上輩子那個無比失敗的生活，那個孤獨的人生。
“不。”
“我其實更想做一個平凡人。請註意，我說的是平凡而非平庸，並非碌碌無為了卻此生，或是對現實低頭直接躺平。我想說的，是所有人都擁有的，平凡而又完整的家庭。一對愛我的父母，一份我熱愛的工作，一位終其一生所愛的妻子，和一雙我愛且愛我的兒女。那是我能想象到的，最好的未來。”
“我所說的，其實是平凡人的生活。但是，事實上很多人都不滿於此，他們追逐名利，將自己的血脈放在起跑線上，確實，達爾文的進化論適用於所有物種，但我希望，我們每個人都活得不那麽功利一點，活得屬於自己一點。我可能不需要太多的金錢或者存款，我更需要一個美滿的家庭。我可能並不是很看重權力高位，我更希望有一群把酒言歡的摯友。我可能不會沈淪於美色之中，我的心很狹窄，只能容下一個人。所以，我想成為一個平凡人，不那麽功利，不那麽世俗，也要有些煙火氣，有心中的夢想和遠方。”
演講結束，臺下掌聲一片。
不知道為什麽，我的眼角濕潤了。
我在臺下，看著我的男孩一身正裝，五官端正，手握話筒，眼裏是他曾經放不下的過往，和如今重新燃起來的，對未來的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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